男人看起来像是被她气笑了:“要么你去后厨帮我要瓶洗洁精?”

初栀惊讶地看着他:“要吗?”她直起了身子,一副马上就要去给他拿的样子。

“……”

他不理她了,重新打开水龙头垂下头去。

两个人一个在火锅店洗手间里洗头,一个看着对方洗头,来来回回收获了无数注目礼。

没人说话,安静的有点尴尬。

初栀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日剧,男主角是个和尚,和女主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女主角把骨灰扣在了正在做法事的男主角头顶。

结果男主非但没弄死她,甚至还就这么看上她了,像个小狼狗一样每天跟在女主后面撒欢跑。

不知道后来女主是怎么道歉的,有没有在灵堂帮男主洗头。

初栀有一搭没一搭的想。

她靠在墙边天马行空的走神,再回过神来发现男人已经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着她。

他大概觉得脑袋上的蒜末葱花什么的都冲干净了,也没抱什么希望能洗掉油,抬手关掉了水龙头,突然开口:“你想要什么?”

初栀站在他身后,靠在墙边看着他。

男人身上那件黑色卫衣也已经脏了,上面油渍看上去比周围深了一圈,offwhite的logo。

也不知道他身上这款现在还买不买得到了。

她注意力没放在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上,恍惚应声:“唔?”

男人迈开长腿,走近了两步,垂头,敛睫看着她挑眼勾唇:“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这么麻烦。”

即使是现在这种狼狈样子,他的颜值都没被拉低,火锅店里暖色的光线下皮肤依然是无法被浸染似的冷感的白,眼型狭长,内勾外翘,双眼皮很深,眼角微扬。

有点像桃花眼,又有点像丹凤眼。

人明明是笑了,却完全让人没有走心的感觉,寡冷轻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初栀觉得他一靠近,空气中隐隐飘着一股子蒜香味。

别说,这家火锅店的蘸料味道还挺正。

她抿唇想了想,掏出手机来,软声问:“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他翘着唇边,气音悠长缓慢地“呵”了一声,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初栀认认真真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来,拨过去。

男人裤袋里有铃声响起。

她挂断,扬起脑袋来,刚要说话,手里的手机又响了,林瞳打过来的,问她跑到哪里去了。

一时间说不清楚,初栀一边简单解释了两句,一边看着男人垂眼看着自己的衣服,眉头皱起。

罪恶感一蹦一跳的窜到临界值,初栀挂了电话,哭丧着脸看着他一块一块油渍的黑卫衣,咬了咬嘴唇,仰起脑袋,表情突然严肃,开始自报家门:“我是a大大一广告二班初栀,”

小姑娘看着他,郑重又认真地说,“今天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真的很抱歉,你不用担心,我会负责的。”

“……”

*

初栀的想法挺简单的,人家开开心心来吃个火锅,本来都好好的呢,突然!脑袋上就让人飞一油碟儿。

又想起白天那个跟他聊天的的漂亮小姐姐,万一人家是来约会的呢?顶一脑袋蒜末回去了,跌份儿。

飞来横祸全是她的责任,初栀觉得自己怎么也赔件新衣服给人家。

也为了让对方放心自己绝对不会赖账,干脆电话名字什么的全告诉他了。

不过第二天新生就开始军训,为期半个月,初栀暂时没时间想这个,每天从早到晚累得手指都不想抬一下,早上七点就开始站在太阳下像咸鱼干一样晒,晒完a面晒面。

而一个星期以后,陆嘉珩也差不多把这事情忘得七七八八了,直到某天一群人通宵回来,刚好路过操场看见新生军训。

“军训的时候最能看出这届选手整体素质水平差异,尤其是一个礼拜以后,妖魔鬼怪该现原形的耶都现了原形了,仙女们依旧是仙女,”程轶侃到一半,咦了一声,抬手,指着操场上站军姿的队列前头一军训服穿的前.凸.后.翘风情万种的姑娘,回头看向陆嘉珩,“这是开学跟你要微信的那个?”

陆嘉珩昨天一晚上没睡,此时困得眼睛发涩,抬眼敷衍地瞥了一眼:“好像是吧。”

旁边林柏杨顺着程轶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脸不忍:“陆嘉珩你他妈暴殄天物啊。”

程轶一脸怅然:“我想用我对床十年狗命换阿珩走心的撩一次妹。”

林柏杨:“我草拟大爷啊程轶。”

程轶还在那边逼逼,陆嘉珩左耳听右耳出,不经意间扫过眼前一排排清一色的绿,视线定住了。

穿着军训制服的少女站在队伍的最末尾,上午阳光焦灼,一片云过去,从她往前的所有人都被笼罩在阴影下,只有她站着角,一个人孤零零地沐浴在阳光里。

陆嘉珩眼一眯,步子停住了。

一个礼拜了她竟然奇异的没被晒黑黑,宽大的军训服装显得整个人又小又单薄,唇抿着,洁白圆润的耳廓露在帽子外面,被晒得红红的。

手露在外面,纤细手指软软地搭在裤缝线上,被教官看见,啪的一巴掌拍上去:“夹紧了!没吃饭啊?”

教官下手没轻没重,小姑娘白嫩嫩手背上顿时泛起了浅浅一点红印子。

陆嘉珩皱了皱眉。

突然想起,这姑娘好像火锅店那天以后根本没给他发过一个标点符号。

费劲儿吧啦的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怎么就沉寂了。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侧着头,人出了树荫走过去,站在操场铁网入口门边,不远不近看着她。

操场上全是穿着军训制服的新生和军官,偶尔有老师,陆嘉珩往门口一站就显得显眼异常,旁边的几排队伍全部朝他看过去。

他就像没感觉一样,视线落在站在阳光下的少女身上,微微倾着身,手撑住膝盖,高度压低,想要看清她藏在帽檐下的眼睛。

她大概是又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所察觉似的看过来。

视线对上,她愣了愣,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在帽檐的阴影里扑闪扑闪的,看得人心痒痒。

陆嘉珩唇角勾起,等着她的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

少女皱了皱鼻子,目光移开了,就像没看见他一样。

陆嘉珩:??

他挑了挑眉,不急不缓站起来了,重新靠回到铁网上,唇边懒洋洋弯着。

就好像看她一动不动站军姿也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九月初日头正盛,露在外面的发丝和衣服全都滚烫,初栀被晒得迷迷糊糊的,没有精力去注意是不是有人在持续不懈的看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教官终于喊了两声,把队伍拉到树荫下休息。

初栀抬头朝操场门口的方向看。

蒜香油碟还靠在那里,阳光下黑发像是被过滤了颜色,浅了一层。

初栀现在其实完全不想动,只想坐下来喝水休息一会儿,但是她还欠着人家一件四位数的卫衣。

她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像棵被太阳晒得水分流失蔫巴巴的小植物挪动到他面前。

小植物才到他胸口,仰起脑袋,眼巴巴地看了他一会儿。

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停顿了一下,乖乖叫了声“学长好。”

嗓子有点哑,唇瓣也干干的,睫毛又长又密,一双鹿眼黑白分明,明润干净。

白皙的耳廓被烈日晒得透红,细细的皮肤下仿佛能看到透着的血丝。

像是被下了个蛊似的,陆嘉珩毫无预兆突然抬手,修长手指伸到她耳畔,轻轻触碰她通红的耳廓。

薄薄的,软软的触感,带着热度熨烫着冰凉指尖。

小姑娘耳廓温度很高,和他冰凉的指尖对比鲜明,被晒得红红的,轻轻碰了碰,她就下意识缩起脖子,低低“唔”了一声。

陆嘉珩收回手来,身子向后倾了倾。

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问他干啥呢。

单纯好奇的样子,好像完全没介意刚刚一个一共也只跟她见了第三次面的异性碰了她耳朵,还不躲不闪,很是坦然放松的站在他面前。

没一点防狼意识。

陆嘉珩弯腰,把视线和她放在同一高度上,平视着她,无比真诚的对刚刚的逾越行为作出解释:“晒伤了,有个水泡。”

他简明扼要道,因为通宵,声音有点沙哑。

初栀原本只觉得耳朵被晒得热热的,还有点痒,听他这么一说才了然,她直接抬手想去摸,又因为看不到不太敢,生怕把水泡弄破会疼。

于是纤细手指捏住白嫩嫩的耳垂往下拽了拽,也不敢往上摸,就那么皱着眉有点苦恼的看着他,软绵绵啊了一声。

陆嘉珩眼皮一跳。

这他妈有点可爱吧。

舔了舔唇,他直起身来。

两人身高差距大,他站直的时候,初栀有种被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的感觉。

她清了清嗓子,捏着耳垂的手松了松,仰着小脑瓜看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问完,她又啊了一声。

八成是因为自己一个礼拜音信全无,蒜香油碟觉得自己准备跑单了。

她刚想解释一下最近因为军训实在没什么空,等军训一结束就把卫衣赔给他,结果来没来得及,男人先开口了。

答案挺简单的——“晒太阳。”

初栀就毫不怀疑地点点头:“是因为你爱晒太阳,所以才长得高吗?”

他坏心眼地:“不是,是因为我本来就长得高。”

初栀蔫巴巴,眼里那点仅剩的小希望破灭了。

看来身高真的是天生的,强扭的瓜不甜,不是自己的怎么也强求不来。

她忧郁地叹了口气,摘下帽子,小心翼翼地把耳朵上方的发丝拉松了一点,微微垂下来,盖住耳朵,防止被太阳直射到。

被打湿的额发弯弯曲曲地黏在额头上,少女一边拽头发,一边抬眼问他:“你晒了这么久太阳不口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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